黑缎带玫瑰
1、玫瑰初现
夜幕静静地笼罩了十二月的西安。冰冷而干燥的空气不安分的流动着,形成一阵阵寒风划过地面,我拉紧衣领,快步向小区的正门走去。道路旁的照明灯向四周散发出有些黯淡的昏黄光线,一旁的行道树在灯光中映出一个个诡异的影子,光秃的树枝如同枯干的手指僵硬地立着。我抬头看看天空,厚重的云层掩盖了星与月的光辉。我加快脚步穿过花园,来到位于小区中心位置的五号公寓旁,在这里能远远的看见小区装饰华丽的正门。我看了一眼手表,时间是九点四十八分。
“这次不会迟到了。”我暗自说着,缓了一口气。目光下意识的向周围扫视了一圈,随后定格在五号公寓前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,因为在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,隐约发出微弱的声响。
前行的脚步骤然停下,微弱的光线使我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什么。好奇心驱使着双脚改变方向朝那个角落走去。双眼开始慢慢适应黑暗,那个未知的物体在我眼前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,微弱的声响变成了无力的呻吟。
五号公寓二楼的一户居民在这时点亮了客厅的吊灯,灯光从窗口洒出,使我所在的角落明亮了一些。模糊的人形变得略微清晰。那是一个女子斜靠在墙角,左手捂着腹部,右手垂在一旁,手中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。她双眼紧闭,从外貌上看大概二十岁左右,年轻的脸庞毫无血色。我轻轻的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子,小心翼翼的问道:
“你没事吧?”
女子的双眼渐渐睁开,看到我关切的眼神。她艰难的向我举起右手。
“拿着……”
她声音微弱,几乎无法察觉。我犹豫了一下,便轻轻的从她手中接过那东西,感觉像是一枝花。女子的右手无力的垂下,隐约中她似乎露出了笑容。
“你不要……”
她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,我凑近一些想听清楚,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。
“不要……听……那个……声音……”
正当我想询问她这句话的含义时,一楼的住户毫无预兆的点亮了厨房的灯,明亮的白光将角落完全暴露在光明之中。我被眼前的场景惊的站起身来倒退两步。那名女子的左手满是鲜血,指缝中露出一截木质刀柄,毛衣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。
我呆在那里不知所措,大脑一片空白,只觉得血液轰击着耳膜,心脏的狂跳声回荡在耳际。女子斜靠在那里,头微向左倾,长发盖住了半边脸庞,没被头发遮住的左眼定定的看着我,漆黑的眸子中微弱的光芒渐渐暗淡,消失在深邃的瞳孔中。被血染红的双唇如同玫瑰般娇艳,一丝模糊的笑意定格在她的嘴角。我静立在那里,看着眼前刚失去生命的女子,不知该做什么。
寒风依旧在身边呼啸着,对死者视而不见,嘲笑般的拨弄着她的头发。我突然想起来我该做什么,我应该报警!
当我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拨号码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让我觉得无比遥远的地方传来。
“哥!”
那个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愤怒。
“你不在正门等我,站在这里干嘛?”
我缓缓的转过身,看见雨兰背着包向我走来,一脸不满的神情。
“你手里拿的什么?是花吗?”
我的目光落在左手上,那只手中握着一枝鲜艳的玫瑰,而玫瑰的花柄上,系着一条绑成蝴蝶结形的黑色缎带。
刚才宁静的角落现在已是挤满了人。警车驶进小区使得居民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这里。我站在路边,看着警察在现场进行勘查。刚被一名女警官询问过,我的心里已经平静了一些。雨兰在一旁看看人群,又看看我,眼神有些忧郁。
“喂。你还好吧?”她用肘部轻轻推了我一下。
“没事。”我勉强笑了一下。
雨兰眼中闪过一丝怀疑,没再说什么。
我收回目光看向人群,刚才询问我的那名女警官正从人群中挤出来,径直向我走来。
“你还能想起一些其他的事吗?”她目光严肃,让我心里一阵发慌。
“没,没有了。”
“这样吧,如果你还能想起什么事的话,请和我联系。这是我的号码,我姓方。”她把她的手机号写在一张纸上,撕下来递给我。
“好的。”我机械性的收起纸条,看她还要说什么事情。她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,轻轻一笑。
“没事了,你可以走了。”
“哦。那,再见”我依旧机械性的向她告别,转身和雨兰一起往家走。我不断的加快我的步伐,生怕再警察追上来问我有关那个女子的事。雨兰在我身后一言不发的跟着,让我有些奇怪,她对我所遭遇的事不感到好奇吗?
果然,走到花园口时,雨兰开口了。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我缓了缓,把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她。
“这件事也太奇怪了吧。”雨兰听完之后低声说,“‘不要听那个声音’,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识?她指的是什么声音?这些你和方警官说了吗?”
“当然说了,那是应该算得上是线索。‘不要听那个声音’。说实话,我也不明白她想要说什么?还有那枝系着黑色缎带的玫瑰,她为什么把那个给我?”我慢慢的说着,脑子里开始梳理从我发现那名女子到现在所接触到的每一件事。
“你有没有问过那个女人的死因?”
“问了,方警官说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。我问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吗?”
“没有,我去看死……现场了。那,你觉得是自杀吗?”
“不清楚,但我觉得不像是自杀。‘不要听那个声音’,我觉得她显然是在暗示什么。她说的这个声音也许和她的死因有关系。”
我和雨兰交换了一下眼神,便都沉默下来,迈着沉重的步伐穿过花园,回到位于七号公寓三楼的家里。父母出差在外,家里只有我们两个。我换下鞋子便径直倒在沙发上,长长的出了一口气。雨兰拎着书包走进自己的卧室,没再打扰我。我闭上眼睛,回忆起今晚的遭遇。黑暗中的动静,模糊的人形,暗红的血色,系有黑缎带的玫瑰,“不要听那个声音”。我试图把每个细节都串起来,但记忆依旧像凌乱的碎片一样散落在脑际。
“不知道明天的报纸会不会登出这件事的报道。”我暗自想道,“没想到我也会遇到这样的事。”
现在的我以为整个事件已经画上了句号,但事实上,那名女子的死,只不过敞开了一道迷宫的大门,而我,正一步步,走向迷宫的深处。
2、那个声音
事情发生的第二天,我特意去看了报纸,却只找到一则很短的关于这起事件的报道,报道中并未提及黑缎带玫瑰和女子的那句“不要听那个声音”。但有一点值得注意,警方确认该女子为自杀身亡。
我把报纸拿给雨兰,她看完之后眉头微微皱着。
“哥,你不觉得这篇报道有些太简略了吗?”
我点点头。
“也许警方觉得还有疑点,所以只公布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。他们可能还在 ……此处隐藏20306个字……
枪口飘过一缕青烟,轻微的火药味渗进空气中。
“骑士”定定的站着,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于自己对峙的警察。
枪从方蕊的手中掉落。女警官的身体软绵绵的倒在雪中。
“还真是麻烦。”
“骑士”叹了口气。
“你做了什么?!”我的声音在颤抖。
“那个女人还没死。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办,不能太着急。”
他重新把玫瑰摆回原来的位置,继续画着血红色的轨迹。
“但有件事你似乎应该放到首位去做,而且就是现在。”一个熟悉的女声说道,“解释一下你之前说的每一句话。”
“骑士”平静的表情闪过一丝厌恶。他微侧过头,盯着从雾中显现出来的身影。
“你为什么没有回去?”
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恼火。
“我只是想听你的福音,但听到的却是真相。”
戴叶平和的半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嘴角在抽动。
“为什么,为什么要骗我,让我做出这种事情。我以为我为你散播瘟疫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,为了找到传承这一切的人选。而事实上,我做的是杀戮,瘟疫不只对堕落的人有影响,同样会毁灭善良的人。你怎么能用谎言指使我去残害生灵?!”
“散播瘟疫是不会拯救这个世界的,傻子。你从一开始就是在完成我的计划。”
“我恨你!”戴叶嘶叫道。
“骑士”哼了一声。
“有用吗?你已经做了。现在你最好回去,不然……”“骑士”不再看她,专心勾画着眼前的轨迹。他只说到一半,身体就被戴叶撞到一边,跌进浓雾里。
“你是在找死吗!”
“骑士”愤怒的咆哮着。我还没有看清楚什么,戴叶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,撞在一旁的什么东西上。“骑士”沉重的脚步声延续到戴叶那里,一阵杂乱的声音在浓雾的深处回荡,伴着一声惨叫,一条女子的断臂从雾中飞出,摔在我的脚边,飞溅出的血液点缀在雨兰身边的雪地上,抽动的手中紧攥着那枝黑缎带玫瑰。
“再见了,女人。”“骑士”的声音中流露着嘲笑的意味,但他胜利的笑容应该没笑多久,因为他紧接着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。
我身边的浓雾开始猛烈的颤抖,向着“骑士”和戴叶的方向涌去,我逐渐能看清那里的状况,“骑士”一只手抓着楼顶的边缘围栏,身体掉在空中。是戴叶将他拉出围栏的。“骑士”抓着围栏的手慢慢的滑脱,他向楼顶扫了一眼,对上我的目光。
“我还会再回来的。”
他露出冰冷的笑容,松开抓着围栏的手。
浓雾随着他一起从楼顶坠下。我笨拙的爬到围栏那里向下看,却没有看到一丝“骑士”或是戴叶的踪迹。他们就这样消失了——像是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,除了那条断臂。
我慢慢的回过身,看着那条断臂开始像冰一样在遍地的雪花中融化,溅出的血迹如同潮汐般在雪地中褪去,而手中的那只黑缎带玫瑰,在飘舞的雪花中化为灰尘。
我靠着围栏,颤抖的仰望天空。觉得一切到此,应该是画上了一个句号。
远处,整点的钟声敲响了。沉重的声音回荡在漫天飞雪中,久久不能散去。
9、新的开始
元旦已经过去三天了,天空中依旧飘舞着雪花,没有一丝要停下的迹象。我透过窗户看着积雪的花园和小路,目光涣散着。
“雪没停吧?”
雨兰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。
“没有,还在下。”我淡淡的回答。
“那就好。”她轻声说。
我转过身,坐在病床前。医院的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特殊的味道。洁白的墙壁,洁白的床单,洁白的地板,我满眼是这种单调的颜色,它渗进我的脑海中,涂抹出一片炫目的空白。
“没去看方警官吗?”雨兰闭着眼睛问。
“她的同事在那里。”
雨兰睁开眼睛,清澈的光芒在瞳孔中闪烁。
“她还好吧。”
“还好,只是神经受到一些轻微损伤,不碍事的。”
我轻描淡写的说。神经受损,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。
“这场瘟疫,结束了吧。”雨兰目光直直的盯着天花板,问到。
“是啊,结束了。”
雨兰又闭上双眼,轻轻的长呼出一口气。
几个小时后,我在走廊上遇见了方警官,她在同事的搀扶下缓慢的移动着步子。她看到我后,冲我轻轻一笑。
“你妹妹好了吗?”
“差不多了,过几天就能出院了。只是长时间高烧而已,不是太严重。您呢?”
“我没事,只是行动不大方便,感觉像是回到小时候学走路的时代。”
我勉强笑笑。
方蕊回头对同事说了句什么,女警官看看她,点点头,把她扶到椅子上,转身离开。
“愿意聊聊吗?”方蕊指指一旁的座位。
我点点头坐下。
“有些事可能你不愿提,但我还是想问一下。”她的语气很轻柔。
“我只是怕我解释不清,并不是不想说。关于那天在那里发生的一切,我依旧理不出头绪。我能认定的是,这场瘟疫已经结束了,那个女人,戴叶,很有可能死了,第二次。至于那个戴面具的,自称‘骑士’的男人,我无法下一个合理的结论。他是整个事件的源起,他身上有太多没有解释清楚的谜团。我不知道现在该相信什么。”
“我觉得你应该相信你自己,相信你身边的人。”
我沉默了一阵。
“方警官,你能相信你所看到的这一切吗?”
“人们常说眼见为实,如今我看到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,我也只有相信我的眼睛。”
“他说他会再回来的。”
“是啊,他还会再回来,到时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发生。那是以后的事,现在是我们重新开始的时候。”
我看着她的双眼,清澈的像是山中的溪流。
“是啊,新的开始。”我缓缓的说。
方蕊慢慢的起身,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远,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椅子上,盯着地板发呆。
公历2008年一月七号,雨兰出院,回到了沉寂了许久的家中。我欣慰的看到小区门口的布告栏上没有了讣告的踪影。疲惫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我们,默默的走进自己的房间,躺在床上。雨兰的房间里很快传出匀称的呼吸声,我看着天花板,脑海中一片空白。
新的开始,这句话在我心头萦绕了很久。也许方蕊警官说的对,结束的就不再去想了,明天终究是要来的,到那时今天就已然成为历史。
“我会再回来的。”
“骑士”的声音在我身体的深处徘徊。
我闭上眼睛,在脑海中想象一枝系着黑缎带的玫瑰。
玫瑰的血红色花瓣娇艳欲滴。
一股浓雾袭来,玫瑰在我脑海中凋零。飘落的花瓣化作灰尘。
一个空灵的女声从另一个时空传来:
“it‘s over now, the music of the night、”